晏如居

    上周六晚上洗完澡，我看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，是一刻钟之前小弟发来的，他让我看CCTV-4。
    我立即好奇地打开电视，只看到李宗盛在高歌，小弟绝对不会因为此事的。我想，那节目一定结束了吧。
    于是我便随意地换了几个频道，都没发现什么好节目，却突然在CCTV-3看到了魏宗万老师在侃侃而谈，再定睛一看，竟是《艺术人生》之《三国演义》剧组聚首特别节目！
    小弟一定是让我看这个的，他大概有些激动了，所以写错了频道。
    真的来了很多人：台上坐着当年的孔明、公瑾和仲达，台下的也是些熟悉的面孔：三位主公、关张赵吕几员猛将，还有小乔和孙尚香两个美人，以及当年的导演、制片人、词曲作者……
   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，因为对于这部片子我有着太多的感情——当年正是在这部电视剧的影响下，才让小时候厌恶历史的我在晦涩乏味中寻找到了乐趣；才让热爱童话的我开始转向中国古典文学；才让一向想法很幼稚的我在思想上成熟了许多（这一点是娘说的，呵呵），也正是那一段《空城计》，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古琴的魅力，让我喜欢上了那种深沉厚重的音色（尽管现在听来，这段琴曲弹得并不好）。12年前首播《三国》时，讨论前一晚的剧情便成了我们每天语文课上最精彩的内容，一个28岁的男老师带着一班12、3岁的孩子们，热闹地议论着诸如“三英战吕布”应当如何取镜头，马上作战应当如何拿兵器，刘关张究竟谁是老大之类的话题。当时班里一堆人喜欢《三国》，男孩子自然是生来便会喜欢的，女孩子里便要数大头和我最着迷了。我素爱孔明，大头则更爱公瑾，关系极好的我们俩成天在一起聊着三国的人和事，还会学着电视里孔明的神情高亢地颂着“揽二乔于东南兮，乐朝夕之与共”，唱公瑾的“丈夫处世兮立功名”， 嘲笑嘲笑蒋干，手里摇一本很小的本子说句“统以为……”。只可惜，中考后大头便搬家去了卢湾区，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，于是便再也没有那样的伙伴跟我一起肆无忌惮地说三国了。
    我发消息给大头，让她也看节目，只是她的热情显然没我高，她说她刚看完易老师的讲座（也是讲三国，呵呵），她说看到了关张赵在发言，她说她看不动了，想睡觉。
    我只好跟她说晚安，捂紧盖在身上的被子（我太兴奋了，所以只穿了身睡衣便坐在了爹娘的床上看节目，娘只好把他们的被子替我披上），继续看。
    一拨又一拨嘉宾轮流上台，说一些经历感想，话不多，有些人甚至只说一两句。最后是采访电视剧歌曲的词曲作者——王建和谷建芬老师。《三国》的歌曲，我也是相当喜欢的 ，歌曲大气豪放且透着历史的深沉与苍凉，为整部电视剧增色不少，尤其是这些作品都出自两位女性之手，更是让人钦佩不已。当年我曾经到处寻找歌曲的磁带。可惜一直未能找到，便只好在播电视剧时用录音机把那些歌录下来，磁带里记录下的便是听来似乎有些遥远的歌声，并夹杂着空气流动的嗡嗡声、插入剧中的旁白对话和我自己不小心发出的脚步声。直到去年的五月，无意中对顾姐姐提及此事，却不想姐姐家便早有一张原声CD（据说是她平生买的第一张正版CD，在当年花了不少银子），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刻好了一张碟——在寻找了11年之后，想要的东西最后竟是在顷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，真的是很意外。其实细细想来，生活中有好多事情都是这样的—— 分明就在身边，却不能知道，不能看见，常常是等到最后终于知道了看见了，却也真真错过了。
    节目很快便结束了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。我原以为，这次节目会像那一年的《红楼梦》，会策划三期，内容会很丰富。可是，它没有。我有些失望。
    我在他们的发言里，没有听到我希望听到的话。我并不想听太多杂七杂八的事儿，我感兴趣的，是当年他们如何理解与把握自己所饰演的角色，在表演的过程中曾有过怎样的体会与感悟，特别是我热爱的孔明。但是很遗憾，唐老师倒是说了一大段话，但都是结合自己的经历，大谈关于如何抓住机遇，走出困境，接受挑战，挖掘潜力之类的，显得很高深。我愚笨的很，向来不喜听如此言论，其实我真的只想知道当年他是以一个怎样的心境去塑造先生的——当出山前对玄德说出那句承诺时的心情是怎样的；当前往东吴为公瑾吊丧时的心情是怎样的；当听到刘备兵败时仰天长叹时心情是怎样的；当眼看北伐几近成功时，却被一道圣旨诏回时的心情是怎样的；当作为旁观者看着为诸葛出殡的浩大场面时的心情是怎样的……他提到曾经和导演一起去了五丈原，去了汉中，走过了先生曾经走过的路，找到了一些演戏的感觉，但那些感觉是怎样的，他并没有提。我相信，当初唐老师一定是用心体会过先生的，一定有很多很多感悟，不然决不会塑造出这样一个至少是深入我内心的先生，不会有那样的眼神，不会在一些情节上以恰到好处的改编加工而使先生这个角色更真实，更人性化，更让人感动——不会有空城退敌时的紧张、汗出、弦断的场面；不会有火熄上方谷后悲哀地闭上双眼，任凭大雨浇淋时的绝望；不会有秋风五丈原时的泪下与扇落……也许，因为时间过于久远了罢，当年的那些情怀，已经无法被唤醒，或是为了什么原因，不愿再提。
    一期本该很丰富的节目，就这样草草地过场，草草地结束。
    小弟发来短信，字里行间流露着遗憾。
    大头去睡觉是明智的。
    12年了，我不清楚大头现在是不是还像初中时那样爱着公瑾，但我始终是爱先生的——爱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，那个鞠躬尽瘁的丞相，那个忠诚坚定的男子——永远爱。
    小弟的那套精编版的VCD还放在我家，我已经有很久不曾看了，希望过年的时候能和小弟一起重温一下我们依旧喜欢的《三国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6.12.22.21:28 家